北斗西斜夜

山雾弥漫的子时三刻，玄明捏碎了掌心的传信玉简，泛着青光的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，在墨色道袍上勾勒出两行若隐若现的篆文："黑莲现世，药人叩门"，年轻道士霍然起身时，腰间的桃木剑撞倒了青玉笔架，墨汁在案头《三皇内文》抄本上洇开一片狰狞的暗红,宛如三日前他在江州城隍庙檐角发现的那串血铃铛。

第一章 外传弟子的宿命

不焚炉中的异响

上清观第七十六代外传弟子玄明推开丹室铜门时，三足青铜鼎内的紫金丹砂正发出诡异的爆裂声，寻常炼丹讲究"文武相济、三昧守中"，此刻炉火却似被无形鬼手搅动，在玄玉砌就的墙壁上映出千百张扭曲人脸，他猛地咬破舌尖，在腥甜的血气中念诵清心咒，终于看清药童阿昭僵立在丹鼎旁的身形——少年脖颈处浮动着诡异的紫色纹路,双目空洞如被蛀空的核桃。

"师父说过，外传弟子当守红尘三尺。"玄明想起三年前拜入山门时，紫阳真人用戒尺轻敲他肩头的情景，那时庭院里飘着鹤羽般的雪片，老道人的银须在罡风中猎猎飞舞，"凡俗如刀，道心似铁，你且去万丈软红里炼这把剑。"

第二章 江州夜雨录

血铃铛与药人案

七日前初到江州府时，玄明在城西破庙撞见怪事，雨水顺着断折的鸱吻砸在青砖上，本该供奉土地的神龛里却蜷缩着三具裹着麻衣的尸首，最蹊跷的是每具尸体右手腕都系着铜铃，铃舌被染成暗红的丝线死死缠住，当他试图触碰其中一具女尸时，铃铛突然发出尖锐啸叫,震得神案上积尘簌簌而落。

验尸的仵作张瘸子说，这月已有十九人暴毙，死者皆在咽气前七日去过城中药市。"像是中了蛊，又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魂儿。"老仵作用草纸拭着验尸刀，刀刃上映出窗外飘摇的纸灯笼，"前天还有人瞧见城南王寡妇从坟堆里爬出来，眼珠子绿得瘆人。"

第三章 药人迷踪

凌素阁的暗香

循着尸毒线索追查至凌素阁时，玄明在雕花屏风后闻到了熟稔的沉水香，这间名动江南的药堂明面上售卖胭脂水粉，暗地里却是江湖闻名的医术世家，女掌柜凌素执盏的手腕上晃着青玉镯,盏中琥珀色的药酒却泛着妖异的蓝光。

"小道长可听过《外丹黄白经》残篇？"凌素将滚烫的茶汤淋在青石地板，水汽蒸腾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蝌蚪文，"黑莲教用童男童女的血改写丹方，他们在炼的药，能让死人在月圆之夜爬出棺椁。"

突然，窗外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，玄明袖中铜钱镖激射而出，正钉在梁上黑衣人的眉心，那刺客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，皮肤下凸起的血管竟似活物般扭动，直到凌素将银针刺入其百会穴,这具人形兵器才轰然倒地。

第四章 九幽黑莲

地宫生死局

追查至虎头山地宫那夜，玄明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黑莲教主，三千盏人皮灯笼将溶洞照得亮如白昼，钟乳石上倒悬着百具裹白布的"药茧"，教主的脸藏在青铜面具后,手中把玩的正是玄明在城隍庙见过的血铃铛。

"上清观的牛鼻子总是多管闲事。"嘶哑的声音在洞窟中层层回荡，石壁上的黑莲图腾突然渗出墨汁般的液体，"可知这些药人为何七日内必死？因为他们吞服的不是毒药，是希望——能让瘫痪者行走、让盲人视物的神丹。"

玄明瞳孔骤缩，想起张瘸子说过，死者多是贫苦人家的病患，桃木剑与黑莲令主骨杖相撞的刹那，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——原来所谓地宫,竟是个巨大的炼丹炉！

第五章 道心烛照

天罡伏魔阵

当三百药人在咒语中苏醒，如潮水般涌来时，玄明咬破手指在掌心画出雷纹，七日前埋下的符箓从江州七处水井破土而出，化作金光锁链缠住地脉，凌素将药粉撒向空中，那些狂躁的活尸突然僵住,皮肤下鼓动的黑气凝成实质的莲花。

"你以人心为炉鼎，我便以红尘作薪柴！"玄明的道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，北斗星光穿透百丈岩层，在地宫穹顶汇成璀璨的星图，黑莲教主的面具碎裂时，露出的竟是被炼成药人的张瘸子的脸——原来真正的魔头,早将魂魄藏在了万千药人体内。

终章 火中取莲

不昧因果

黎明破晓时，玄明在灰烬中拾起半片烧焦的《黄白经》，经文空白处写满密密麻麻的"悔"字，笔迹从工整到癫狂，最后化作一团团污血，晨风带来嘉陵江的湿气，他突然明白师父说的"外传"真意：道不在深山,而在市井喧嚣里煮沸的七情六欲中。

三日后回山复命时，紫阳真人正在观前古松下弈棋，一枚黑子落定，棋盘上显出"药人未尽"四字，玄明将装有黑莲种子的玉匣放在石桌上，远处山道上,又有新的信鸽划破云层。

尾声：生生不息

江州瘟疫平息的第二年春分，有采药人在虎头山见过奇景：焦黑的岩缝里绽出雪白莲花，花蕊中流转着星辰般的光点，坊间传言说这是当年那位年轻道长的剑气所化，也有人说是万千药人未散的执念，唯有凌素阁新制的安魂香里，总掺着几钱淡青色的丹砂，在香炉中袅袅升起时,恍惚似道人飘摇的衣袂。

（全文共计2003字）